彧谦_Elfarnë

今人所持唯玫瑰之名。

会当凌绝顶

“那晚上的夜航和成千上万的星星,那种宁静,那几小时的神圣的至高无上的权力,金钱是买不到的。”——《人类的大地》

——

最近买了两本圣埃克苏佩里的书。一本当然是《小王子》,另一本则是小说《夜航》与散文《人类的大地》的合集。

第一次读《小王子》是在我表弟那里,一本封面已经被他翻烂的书。每周五到外婆家去,大人们隔着一道玻璃门洗碗谈天,我陷坐在沙发里,拥有约莫半小时的岑寂。24楼下灯火零星,恍如来自宇宙中遥远星球的冷光,我读到小王子的爱与归去,泫然欲泣。

当时,我虽好奇何许人能写下这般纯真到令人心碎的文字,“圣埃克苏佩里”于我仍只是封面上一个冗长到难以记下的名字。

直到上次三校联考,作文极其难写,于是考后发了几篇范文。得分最高的同学这样写他:“比起顾城,我更钦佩圣埃克苏佩里。与其挥着斧子结束自己的诗歌与清净,不如乘着飞机,去高处,去夜色中,去星空下低吟,去猴面包树下寻找那个金发的孩子。”

在作文课上,老师很自然地讲了讲他的生平,说到他的英勇,他的才华,他的神秘的消逝。我越听越觉得,这种人就该是惊艳四海倾倒众生的存在吧,他是那样美好,简直摄人心魄,压倒一切。那真是一刻来自灵魂至深处的震颤。我仍记得那天阳光温柔安静地笼着教室,把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变得像是天堂。我甚至觉得能活着多好啊,竟能识得如此一个灵魂美丽的人。

也就是这一次,让我终于完整地记下了他的名字。

(说起来,以前班里一直有人以为《小王子》是王尔德写的……)

说回那两本书。我买《小王子》的时候以为爸妈会笑我还看童话书,其实不然。我爸还说下次下一个《小王子》的动画片给我看看。富有童心的大人真好。

我真的很喜欢这版《夜航·人类的大地》。在它的首页有一卷序言,叫做《一种“凌绝顶”的意境》。文中这样说他:

“圣埃克苏佩里是一个理想宏博、胸襟宽广、开拓进取、不屈不挠、坚毅卓绝、大智大勇、视死如归的人,具有硬汉的人格。而在文章之事上,他的笔致洁雅,趣味纯正,意境高远,格调悲怆深沉,其感受的敏感、热情的蕴藉、英雄主义的力度与现代精神水乳交融、化为一体。”

“这种积极向上的内容,使他成为了一个‘道德家’,严肃但合情合理的‘道德家’;成为了一个‘理想家’,热情而不流于空幻的理想家;成为了一个杰出的人道主义者。”

太崇高,太浪漫,太美丽。简直是完美的灵魂。

我一直觉得,我应当去读拥有这般意境的文字,去面对圣贤的灵魂,去仰止天危,目通星汉。而非囚于生活的泥淖自甘沉沦。读书乃是自救。

想起上次英语课,做着一篇关于飞机的完形填空,中有一个常识题错得多,老师觉得奇怪:“怎么错这么多呀,应该不会有人没坐过飞机吧?”当时我默默惭愧,因为我17年来真的从未有过坐飞机的机会。所以我格外羡慕圣埃克苏佩里文中的意境,羡慕Tyrone Wells的歌曲《Sink Or Swim》里的意境:

Kamikaze airplanes in the sky
Are we going down or will we fly?
This could be a shipwreck on the shore
Or we could sail away forevermore
This time it's sink or swim

前一阶段高三招募飞行员,我们班是没有男生报名(一共就七个人2333),班主任说二班三班报名的人不少,我们还当笑话听,但笑过之后,我正色对别人说:如果我是个男生,各方面条件都达标,我也会报名啊。我想去耕耘蓝天,开拓进取,接近更崇高的境界。

(但是训练很艰苦啊……只是想得美好而已)

周四傍晚有节体育活动课。五点钟的光景,我在跑道上望着天空,明亮的满月已从东方升起,裹着些铅灰色的暗云,颇有些“明月出天山,苍茫云海间”的寥廓意韵。可是太阳还未落下地平线去,西方天穹密布着高远的层云,万道霞光染成炽烈的红色。回身一看,原来全班都在仰望,人人都在感叹着天空真美。在教室里被困得太久的高三学生们呀,还好有幸看到这样的盛景。

我用文字所展现的,皆只是生活美好的一面。但事实上我的生活远非永远如此,相反它布满艰难与痛苦。而我只是想要更努力地雕琢它,把那不美好的一面战胜下去。就像梭罗所说,去“根除一切非生活的东西”。像米兰昆德拉那样,高呼“生活万岁”。不是逃离生活,而是走向生活,去大刀阔斧地改造它,开辟蛮荒长风破浪——这又何尝不是一种“凌绝顶”的意境?

自由在高处,在生活之巅。

上次学校发了份阅读材料,是王开东的《如何像庄子一样逍遥游》。文中这样说:

“《逍遥游》不是一篇教人如何逍遥的文章,它实际上表达的是人如何受囚于世间,如何不得自由,如何不得逍遥,如何两难抉择,如何辗转挣扎,如何愤怒难熬,如何痛苦绝望……以致长相思,摧心肝。”

我又想到他。

1944年,圣埃克苏佩里驾驶飞机从科西嘉岛启程,一去不复返。

有人说他是为国献身,有人说他死于事故。但在我心里,他只是囿于世间的不自由,渴望挣开躯壳的物质的枷锁,去向那繁星闪烁的苍穹深处,归于更渺远更博大的永恒。

海子走向山海关,永远地遁入太阳。他却是魂返天国,星宿归位。

又或许他才是伊卡洛斯,在对光明与自由的思慕中坠向大海。

我望着白云久久地出神,心想是否在圣贤眼中,生命与死亡皆只是幻觉,唯有自由才是真理?

但我无力触及生死的本真,它于我是太沉重太宏大的命题。

我只知人生如草芥,唯有思想与文字才是对抗死亡的武器。如《千古兰亭》里所说,文字从死亡的控制下胜利大逃亡,一步步完成跨越千年的长旅。

庄子也好,圣埃克苏佩里也好。他们已然遁向自由,而他们的文字同样出离时间的囚禁,获得了永生,成为那白天黑夜不落的星。光焰万丈长。

我永远无法与他们并肩站在寰宇的高处,但所幸我这须臾般的生命,能被他们亘古不灭的光照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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